胜哥甩掉手里的包子,也没有躲迎头砸过来的垃圾袋,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,甚至没来得及拔枪。狭路相逢,他还从来没有怕过谁。男人并不强壮,一个简单的绊腿扭臂,就被胜哥轻松拿下了。他将男子双手背拷着,按到住所门边的墙上,一手拉着手铐,一手腾出来清理粘在自己身上的垃圾。突然胜哥停下了动作,气血一下涌上脑门,他手上提溜着男人,猛地一脚踹开房门——怪兽现形了。
小钰和嫌疑犯共度三天的地方,出现在他眼前。五我赶到审讯室的时候,已是当天下午两点。烟灰缸里积满了烟头,浑浊的空气中,胜哥和他亲手铐回来的嫌疑人相对而坐,两人脸上都是同样的疲惫。胜哥接过我递过去的盒饭,把椅子挪到旁边,让开了电脑前的位置,上面是刚刚完成的笔录。审讯已经持续了 7 个小时,却是胜哥记忆里最直接的一次:不用逼问,不用诱导,只是坐在那里听着。
栏杆那头叫徐国昌的男人,一直在平静地叙述。这种坦白到冷血的态度,才是这场审讯真正折磨人的地方。徐国昌在我们面前用最稀松平常的口气,讲述起小钰失踪的那个早上:3 天前,一切都还没有发生,徐国昌也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打工仔。当天早上 7 点,天气很冷,他站在客运站的出口等了一个小时,手边不停地打着电话。
他期望的人没有出现,对方的电话关机,无法接通。他在等的人叫肖慧,两人算是青梅竹马的同学,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个学校上学。学生时代并没有过多的交集,但在这个异乡城市偶然重逢后,徐国昌发现,与她的相处,成了自己在这个冰冷城市最温暖的东西。他开始追求这个心目中的女神:电话不断,时不时送礼物,甚至还会跑到肖慧的公司门口和住处门口等候。
只是肖慧并不领情,徐国昌的每一次表白换来的都是拒绝,但徐国昌觉得自己的这份真心迟早能打动女神。但在这个寒冷的早晨,徐国昌第一次觉得失望。和他约好早上 6 点半到的肖慧并没有准时出现在车站。徐国昌饿着肚子,在寒风里一遍又一遍打着肖慧的电话。7 点 15,在拨打了 37 次之后,肖慧的电话终于接通了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,肖慧解释说手机关机充电,没接到电话。
老家的奶奶生病了,自己只好推迟回来的时间。徐国昌分辨不出肖慧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,但对方不耐烦的语气让他觉得愈发的冷。「就算是真的,难道她不能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取消了行程?我为她命都可以不要,她为什么这样对我?」在审讯室里,徐国昌向胜哥大声倾诉着,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懑。而肖慧显然低估了徐国昌的执拗,甚至极端。
经过回家的路口时,徐国昌远远地看见了一个身影,那是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,扎着单马尾的小女孩。距离越来越近,对方圆圆的脸蛋和大大的眼睛愈发清晰。一瞬间,徐国昌觉得,「这个小女孩,真像小时候的肖慧。」他的心越跳越快,就在小女孩即将和他交错而过的时候——他伸出手,拦下了小女孩。六一个普通人走向犯罪,需要多久时间?这是我和胜哥从来没有讨论过的问题。
但凭借经验能判断的是,他们并非一日之内就能变成怪兽,真正可怕的,反而是起初那一个又一个微小的选择。审讯室里,徐国昌不断复原当天的经过:那天,徐国昌盯上小钰之后,他决定伸手挡住小女孩的去路。「你是城南小学的?」他弯下腰,瞄了瞄小钰的胸牌。小钰有点害怕,点了点头。「我女儿的作业没带,你跟我去拿下作业,再把作业放在门卫那就好。
」徐国昌根本就不擅长说谎,连小钰这种孩子都能看出来。小钰警惕地摇头,她并不认识什么李老师,眼前突然蹦出来的怪叔叔也并不让她觉得可信。徐国昌一把扯下小钰的胸牌塞进自己裤兜,「不帮我拿作业,你就不是好孩子,我就不还你胸牌!」最终,小钰红着眼睛,委屈地答应了徐国昌的要求。这个 12 岁的孩子显然没有意识到,胸牌远没有安全到达学校重要,这个决定又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。
绿灯亮起来,她跟着徐国昌走过了路口。学校在视线里越来越小,徐国昌没有选择停下脚步——前方就是城中村了。迎面而来的都是低着头匆忙上班上学的人,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,只有早餐店门口排起了长队。没有人注意到,这个神色匆匆的男人带着不属于他的小女孩。街头巷尾一片狼藉,徐国昌离开主街道,带着小钰钻进一个仅能通行摩托车的小巷,狭小的巷子把街道上嘈杂的声音隔离开。